埃莱娜有一只黄色拉布拉多和一只黑色的牧羊犬和哈士奇的混血。它们是她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，是结婚不久后收养的。公司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。她在狗狗们一岁的时候创立这家公司，完全是因为在市场上找不到给它们用的高质量沐浴液。

市场上的产品强调清洁功能，但它们长长的配料表充斥着名字难懂的化学品，会刺激到狗狗的皮肤。所以埃莱娜拿出积蓄，聘请一位化学家尝试配制更好的沐浴液。最初几批样品是在厨房里做的，她先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下。

沐浴液做好后，她开始卖给本地零售商，并建立了忠实客户群。在接下来6年中，她雇了几名员工，增加了护发素、牙膏等几种纯天然产品。现在，她的品牌已进入全美超过1000家独立宠物商店，以及几家区域性杂货连锁店。

埃莱娜依靠银行贷款和自有资金，在没有外部投资者的情况下做大了公司。但她感觉已经到了十字路口。虽然产品卖得不错，但营收在每年100万美元左右停滞。她觉得已经无法再把2 Proud Pups向前推进，而且她正准备迎接一个真正的孩子。在怀孕7个月的当下，多年无休工作的疲惫开始显现。她需要改变，也渴望改变。她已经准备好辞任CEO，也在考虑把公司卖掉。但经过数月的搜寻和面谈，她仍未找到合适的继任者或买家。

埃莱娜走进2 Proud Pups的办公室，她和凯莉打招呼，后者来公司已经三年。“今天要送的货准备得怎么样了？”埃莱娜问。

“基本准备好了，”凯莉说，“我跟他们说今天下午过去。”

“太好了，谢谢，”埃莱娜看了眼时间，“啊！我约了人。”

凯莉的笑容黯淡了。“又是面试接班人？”

“是啊，”埃莱娜叹口气，“但这个人好像很合适。”

埃莱娜走进自己的房间。桌上是一叠候选CEO的简历，都是她在一个小企业交易网站上发帖后收到的。按照她的要求，每份简历都附有申请者自己的狗狗照片。

埃莱娜和每个人都打过电话，但只有一个人比较有希望：克里斯汀，35岁，MBA，曾在化妆品创业公司和一家全球快消品公司工作。她们已经一起喝过咖啡。埃莱娜挺喜欢她，还有她带到咖啡馆的那只斗牛犬，伦勃朗。她们讨论了2 Proud Pups的历史、财务状况，以及新CEO加盟所需的条件。

克里斯汀有一位曾共事过的投资人支持，可以接手公司40%的股权。她也准备接受和埃莱娜相同的低薪，并逐年增加持股。埃莱娜希望将相当一部分股权脱手。她和马蒂亚斯很想买个大点的房子，还想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建立教育基金。但她也想在退出公司日常管理后，保留多数股东地位。

这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。克里斯汀聪明有活力，对2 Proud Pups似乎很有热情，推荐人也对她一片溢美之词。但埃莱娜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，所以才约了第二次见面。

埃莱娜说，“你可能看出来了，我对2 Proud Pups品牌的保护欲很强。新CEO面临的一个挑战，是维持我们与所有供应商、顾客和零售商的关系。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
“我其实很喜欢拓展关系。理想情况下，我会花一个月时间跟你把所有重要的人都见一遍，之后自己继续下去，让所有人相信2 Proud Pups和以前一样。”

“但我会忍不住打问号——真的会和以前一样吗？上次我们聊到公司的未来，你说打算和亚马逊、Chewy、Petco合作。”

“嗯，如果想让公司取得增长，我们可能不得不和大平台合作。这个战略可能需要好几年来实现，我们可能还需要外部投资。但我想，我们可以在保留现有销售渠道的情况下实现目标。”

克里斯汀顿了一下。“但是埃莱娜，要想让这些都实现，我们必须统一意见。如果我们现在谈的事情落定，我们就成了合伙人，你退出管理工作也不影响这点。你必须信任我，让我把公司带往正确的方向。”

埃莱娜感到有点不舒服。从财务角度看，克里斯汀的规划确实有吸引力，但那会让2 Proud Pups变成另外一家公司。“我寻找合作伙伴，就是为给公司找到新的发展思路。很显然你有这个能力。但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一步，所以我需要些时间，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
“当然，”克里斯汀答道，“随时等你的消息。”

实际上，过去两周埃莱娜一直在和Doghouse Luxe谈，这是一家专门做高端狗粮的公司。这家公司的CEO拉吉夫很厉害，是被PE投资者任命的，他希望埃莱娜对谈判保密。

Doghouse的经营理念和2 Proud Pups相似，但商业模式不同。Pups主要向零售商供货，而Doghouse有一个获奖的电商网站，直接面向消费者。拉吉夫提出全现金收购方案，且埃莱娜在新公司持股10%。如果交易达成，她可以更彻底地和公司切断联系，而且回报大得多。不过，想到自己对品牌以后的发展基本不再有话语权，埃莱娜也很难接受。

“要给哪家送货来着？”埃莱娜问。

“彼得那边，我正要过去。”

“要不我去吧，”埃莱娜说，“我想跟彼得聊聊。”

埃莱娜不能提重物，凯莉就帮她把箱子抬进2 Proud Pups的送货车。彼得宠物店在城市的另一边，已经很有年头。店主彼得是个广受爱戴的暴脾气老头，热爱动物，包容人类。埃莱娜在后门停车，轻按喇叭。彼得随后出现了。

“好哇，埃莱娜，”他生硬地说，“我听说你要把公司卖给Doghouse Luxe？”

埃莱娜的脸抽动了一下。“只是个想法，彼得。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传闻呗。我们这些独立店主尤其担心。你可不能卖给他们，埃莱娜。他们的目标就是消灭我们。”

“其实我是希望产品在线上线下渠道都可以卖。合并之后，更多宠物能用上2 Proud Pups的产品。你知道我是为你们这些店主和动物们着想。”

“但你的产品比他们的好。所以好久以前我才试着进你的货，并且在大家都跟风纯天然产品的时候继续进你的货。只有你的沐浴露能让我的狗乖乖坐下。你能保证Doghouse不会为降低成本改变配方吗？”卖给Doghouse也许比投向Petco或Chewy好些。我们肯定不想和那些没有灵魂的巨无霸卖同样的东西。但我还是不太能接受Doghouse。我们信任你，埃莱娜。保持独立没有错。这件事让我很担心，所以你做决定之后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
“相信我，彼得，”她答道，“我明白你的感受。”

埃莱娜应聘请克里斯汀为新任CEO，还是将公司卖给Doghouse Luxe？

埃莱娜的最佳选择是卖掉公司。虽然她很矛盾，但我感觉她真的想和2 Proud Pups告别。她的首要目标是把更多时间留给自己、她的狗、丈夫和孩子。而只有一种做法能保证她获得所需时间。

此外，聘请克里斯汀这样一个从未创立或领导过公司的人做CEO，会带来很多风险。埃莱娜作为最大股东，可能还是要参与很多决策或最终拍板。两个人的性格可能有冲突，克里斯汀与员工、供应商和现有客户也可能有冲突。即便埃莱娜不再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，她未来与公司的关联仍然紧密。如果公司接受外部投资，情况还将更为复杂，她的控制权将被削弱。

而卖掉公司，将会解决埃莱娜的几乎所有问题。她将能抽身出来，可以不必思考或担忧公司事务，安心适应母亲这个新角色。同时，与Doghouse Luxe合并将扩展销售渠道，帮助2 Proud Pups发展壮大。这项交易也会增加埃莱娜的收入，帮助她买下新房子、建立孩子的教育基金。她还持有新公司10%的股权，可以随着公司增长轻松赚钱。

和任何创业者一样，埃莱娜不愿看到心血付诸东流。但让克里斯汀掌舵，风险要高于交给拉吉夫，后者了解如何创立公司。他和Doghouse Luxe确实可能让2 Proud Pups失去那些受到客户喜爱的特质，但克里斯汀同样可能造成类似结果。

拉吉夫了解市场和当下趋势，或许也了解两个品牌的共同客户和潜在客户。两家企业在战略上很契合。如果埃莱娜能做好过渡期的管理工作，留下部分员工，帮助其他人找到好工作或支付遣散费，并照顾好其他利益相关方，她应该就可以期待新公司的走势了。

建议总结：和Doghouse的交易是埃莱娜达成心愿的最佳方式，也是帮助她的公司取得增长的最佳方式。

在我看来，卖掉公司等于放弃，所以埃莱娜的最佳选择是聘用新CEO。

我一点没觉得埃莱娜失去了对2 Proud Pups和这份事业的热情。如果她确实没了热情，那卖掉公司可能是最好的选择。但给我感觉，她只是想休息，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清楚怎样平衡事业和家庭。与Doghouse Luxe的交易将限制未来的可能性，而她应该扩展可能性，因此应该选择聘请新CEO。

如果埃莱娜卖掉公司，就会真正退出。2 Proud Pups将有新主人，她可能不会再参与任何决策。这会非常可惜，因为她创立并做大的这家公司看起来相当不错。产品很好，客户也满意，甚至彼得都不希望她退出。财务表现也不坏。营收虽然停滞但并没有下滑，而市场仍很活跃。2 Proud Pups还有很大增长空间，埃莱娜应该争取继续参与其中。

作为创始人，埃莱娜将自己的个性注入了公司。即便她离开，这种个人色彩也不会消退。聘请克里斯汀不仅给她更大灵活度，也能保留回归和继续开拓未来的机会。也许埃莱娜会想念操持公司和服务客户的日子。当孩子上学之后，她也许会想回到公司。

那么保留多数股东地位，她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、保护员工和分销商，同时推动公司增长。如果感觉克里斯汀的方向有问题，她随时可以重新评估和调整。

但我认为更可能的情况是，埃莱娜会从新任CEO那里学到东西。通过观察拥有MBA学位、经验更多样的克里斯汀运营公司，她可以学到很多。

建议总结：我建议埃莱娜继续参与2 Proud Pups的事务。当然她还需要继续了解克里斯汀，并对最终人选保持开放。尽管已经临产，她仍要保持耐心，多花时间接触不同候选者，仔细推演每个人可能的表现，还要多多咨询他人，包括从其他渠道联系认识候选者的人。

本文选自《哈佛商业评论》中文版2018年9月刊《找接班人还是卖掉公司？》一文，原文改编自斯坦福商学院案例“Cain & Able Collection: Every Dog Has Its Day Spa”（案例编号E412），作者为大卫·迪克森和J·D·施拉姆（J.D.Schramm）。